【扫毒2 | 地天】如果
※Illusion 错误的观念;幻想;幻想的事物;错觉
ILLUSION 01
帝豪酒吧。
昏暗的空间，劲爆的音乐，这家新开业仅半年的酒吧夜夜生意火爆。
两个下班后来酒吧放松心情的白领男人坐在一边的角落，喝着酒看着吧台的美女酒保调笑。
「嗳，你知不知道，有小道消息说，这间酒吧背后的老板有黑道背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
「真的？」
「真的。」
瘦高个的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瞥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立马噤了声。
西装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很快就转开了视线，对着他们旁边坐着的人叫了一声。
两人都是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旁边居然还坐着个矮个的年轻人，看着有些紧张。
年轻人看到西装男人的一瞬间，脸色就白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叫了一声“地藏哥”。
坐着的两人面面相觑，识趣地走了。
那个白西装的男人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指不定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呢，可真吓人。
地藏现在挺憋气，但是他看着年轻人的时候却是笑着的。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年轻人，想要看看这个跟着自己没多久的小弟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收白粉。
正兴禁毒，他的场子对毒品这块管得更严，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要说到天哥了。
天哥全名余顺天，是正兴的刀手，在正兴颇有地位，地藏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哥哥，有点黏他。
正兴禁毒，他遵守。
天哥恨毒，他便也是真心恨的。
看着浑身发着抖的年轻人，地藏突然不耐烦起来。
冇用嘅废物！
地藏收了他的白粉，亲手把他毒打了一顿，把人送到了正兴。
听说那个小弟最后被南叔砍了三根手指，地藏撇撇嘴，没说什么。
余顺天来他的场子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地藏眼睛都亮了，却还是有些别扭地问他这里都开业半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余顺天向他笑笑，也不说话，接过地藏递过来的酒，一口气干了。
「听说你场子前两天出了事，我就来看看。」
地藏心想天哥该是知道了那件事，含糊了一声「没事」。
余顺天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地藏看着天哥，眨眨眼睛，他听说了那个叫静美的女人的事情，也大概猜到了天哥今天是来干嘛的。
地藏心里哼了一声，又有些气闷起来。
一个女人而已。
地藏向跟着余顺天进来的小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小弟皱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余顺天，想要询问他的意思，余顺天正拿着酒杯发呆，他只好退了出去。
地藏看了一眼那个小弟，是阿昌，这几年一直跟着天哥，很受天哥器重，跟他却不太对付。
只是地藏自己是不会说出来的，他那点小心思实在是拿不出手。
地藏眯了眯眼睛，想着还是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把人给打发了。
「地藏。」
余顺天递给他一杯酒。
地藏乖乖接过，其实他今天已经喝的有点多了。
余顺天侧身趴在高台上，一只手晃着酒杯，冲地藏笑了一下。
「怎么不喝？」
昏暗的灯光打在余顺天脸上，他的丸子头有些乱了，眼角发红，嘴唇湿润，眼睛却还是晶亮的。
地藏难得会看到余顺天这么放松的样子，他有时候会抱怨包厢的灯光太暗，办事都看不清脸，现在却有些庆幸。
脸上的热度有些吓人，地藏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又给余顺天添了一些。
「天哥。」
地藏叫的有些亲昵，余顺天却毫无所觉。
地藏坐得更靠近了些。
ILLUSION 02
断指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浓稠的血液，地藏感觉自己像是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血。
但是其实不是的。
从小到大，他在正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2004年钵兰街黑帮大厮杀那时候，他们流出的血几乎染红了两边的街道。
但是这次不一样。
地藏捧着自己的断掌，脸色麻木。
这是余顺天亲手砍了他的三根手指流的血。
余顺天把他送到了医院，路上却什么话都没说。
也是，亲手砍了他三根手指之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地藏看了一眼驾驶座上握紧方向盘的余顺天，心里越来越冷。
余顺天在他下车的时候给了他一包裹着冰块的断指。
地藏咬着牙接过，当着余顺天的面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假惺惺！
指缝间流下的血越来越多，包裹着断指的白毛巾很快就染红了，颜色深的像是要滴下血来。
地藏捂着断指向医院走去，一路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地藏视而不见，只觉得吵闹，他下意识想走快点，却没注意到脚边的座椅，被绊了一下，身形有些不稳。
身后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地藏一瞬间僵住了身体。
余顺天抿着嘴扶正地藏，见他没什么排斥的反应，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小心地推了推他。
地藏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次却没有再推开余顺天。
医生很快安排好了手术，地藏迷迷糊糊地摊在病床上，因着打了麻药的原因，反而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痛。
看着余顺天愣愣地看着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右手，负气般地不理会他。
余顺天抿了抿嘴，看了地藏一会，突然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身后一声玻璃炸开的声响，余顺天一惊，转身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地藏红着眼睛看着他。
「你要走？」
仿佛控诉一般的语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
余顺天一愣。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吃！」
地藏重新躺下，蒙住了头。
房间里安静了一响，地藏在被子底下捏着手腕，白色的纱布又见了血，脚步声慢慢清晰起来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般地松开手腕。
他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余顺天特有的声调，褪去了平日里的戾气，罕见地带了点小心的味道。
「我相信你。」
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身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余顺天就是这样，打一棒子给一颗枣，要不是仗着自己喜欢他，谁想理会他！
地藏闷闷地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双手的方向靠了靠。
「对唔住。」
眼睛里突然湿湿的。
地藏知道余顺天是刀手，砍自己手指也是职责所在，没办法的，但是他就是生气。
别以为道了歉就行，你砍了我三根手指的事情我得记一辈子。
地藏闷声闷气地想。
ILLUSION 03
赛马场。
地藏菩萨和一代天骄。
地藏和余顺天。
地藏挥手示意靓女离开，看着背对着自己走在前面的余顺天脸色阴沉。
十五年没见，余顺天倒是变了很多。
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没人知道财术天王余顺天的底细，但是他知道。
地藏冷笑一声。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见不得光的。
余顺天抬手挡住地藏，在高高的包厢门外皱着眉看他。
他身量不比地藏高，抬眼看着他的时候，眼瞳黑亮，眼里似乎有光。
这双眼睛倒是漂亮。
地藏有些心不在焉地想道。
这么多年，他身边并没有固定的女人，但是跟着他的那些个都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
「你躺在加护病房的小弟命真大。」
「你答应过南叔，不碰毒品的。」
「我这三根手指，都是因为你，所以才被人砍！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做毒品，做到成行成市！」
余顺天沉下脸，闭口不言。
地藏冷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余顺天打断。
「我知道你当年没做毒。」
地藏一愣。
「后来我派人查过，但是南叔并不知情，我没办法跟他说。」
余顺天垂下眼睛，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或许南叔知道，或许他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地藏的这三根手指，在他的场子里出现白粉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砍的。
「对唔住。」
对当初砍了你三根手指。
对当初没能相信你。
对不起。
地藏猛地一把将余顺天抵到墙上，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恨极了，带着股狠劲，却又感觉想笑，一张脸都有些扭曲。
余顺天侧头看着地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金色的指套带着冷硬。
地藏的力气太大，余顺天料想得到自己的肩膀上该是发青了。
余顺天没有抵抗的动作，只是抬手摸了摸地藏的断指，那模样几乎可以算是温顺了。
「地藏，收手吧。」
ILLUSION 04
他误杀了邹文凤。
当地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大概有一分钟，下一刻就意识到完了。
余顺天这下子真是要杀了他了。
余顺天悬红一亿要杀尽毒枭，他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想着先出国躲一躲，但是误杀了邹文凤，余顺天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下子，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地藏有些愣神。
地铁站。
两个人。
地藏从昏睡中惊醒，梦中他对着余顺天的手挥刀砍下去的场面依然清晰，宛如还在眼前，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在砍下去的一瞬间惊叫了一声。
「天哥！」
余顺天正对着他开枪扫射。
「地藏，你出来！」
地藏看着掉在地上的手枪，有些发愣。
「天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有你才有我。」
地藏喘了口气。
「我卖毒？我卖毒？！你有没有想过，是南叔搞错了！」
「够了！」
余顺天猛地开出一枪，手指都在发抖。
地藏说他当初根本就没卖毒。
地藏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当初的地藏，如今的毒枭。
余顺天的手指微微发抖，都快要握不住手里的枪。
「你杀了我老婆，你知不知道……」
寂静。
喘息。
地藏从车身后站起，转身面对着余顺天。
两人手里都拿着枪。
余顺天缓缓地抬起手，手枪瞄准了地藏的眉心，突然笑了一下。
「对唔住。」
两声枪响。
ILLUSION 05
地藏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他一瞬间竟然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他最后竟然亲手杀了余顺天吗？
地藏愣愣地。
余顺天也亲手杀了他。
地藏浑身冷意。
他坐在床上呆愣了三秒，下一个瞬间猛地跳起来，大叫了一声“迪奇！”
派去杀余顺天的杀手全部被撤了回来，地藏握着手机，挂断了电话。
不顾迪奇奇怪的脸色，地藏披上大衣，大跨步走在前面。
「去顺天集团！」
赶走门口扰人的记者，余顺天护送着邹文凤走到车前，离婚手续办好之后她便要赶去机场了。
邹文凤抬起手，用眼神示意余顺天。
余顺天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
「注意安全。」
「嗯。」
一旁的骚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阴沉着脸的男人不顾保镖的阻拦，正要强行走上前。
余顺天皱了皱眉头。
居然是地藏。
他不是正在警察24h全方位的保护之下准备离开香港吗，为什么现在居然这么高调地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倒不怕死了？
余顺天挥挥手，示意阿明放人进来。
地藏一点不客气地直直地冲了进来，走到两人面前时才堪堪停下。
「地藏。」
余顺天的神色颇为冷淡，细细打量着地藏的眼神就像在忌惮着什么。
邹文凤不动声色地躲到了余顺天背后，她和地藏接触的不多，但是仅有的两次就已经足够让她有些心惊，这个人带给她的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绝对是十足的坏人一个。
地藏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眼神转到余顺天脸上的时候就停住不动了。
他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奇怪，余顺天难得被人看的这么不自在。
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有些不善于应对地藏。
余顺天咳嗽了一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别地藏打断了。
「余主席和余太太……哦不对，现在两位已经离婚了，是我的疏忽，希望邹小姐不要在意。」
余顺天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地藏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离婚的？这件事情除了他和邹文凤两个当事人，根本就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地藏看着余顺天戒备的眼神，突然笑了，他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地藏上前一步对着邹文凤抬起手，像是要和她握手。
余顺天侧过身子，抬起左手作势要挡住地藏，却没想到他中途换了个方向，转而握住了他抬起的左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
余顺天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也是愣住了，他之前抬起的手倒像是刻意地迎合了。
地藏又上前了一步，余顺天只好松开握着邹文凤的手，顺势将她往后推了一推。
「地藏！」
「余主席。」
地藏的眼睛亮的吓人。
「我很有钱。」
余顺天一愣。
「我在海外也有很多资产。」
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
「我会去做白道的生意。」
地藏眨眨眼睛。
「所以，余主席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
余顺天的表情从疑惑一点点沉了下来，在地藏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强忍住想要扇他一巴掌的冲动，余顺天转身拉住邹文凤。
「你先走。」
邹文凤皱着眉看着他，又看看地藏，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拥抱了一下余顺天之后上了车，打开车门的时候似乎瞪了地藏一眼。
地藏视而不见，看着余顺天的侧脸出神。
「天哥。」
声音细若蚊蚋，几不可闻。
余顺天却没看他，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过了一会却突然笑了一下。
「不可能。」
「什么？」
地藏一愣。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地藏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疑惑了。
「天哥？」
「因为你杀了我老婆。」
地藏僵立在原地。
余顺天转过身，地藏看到他额头上一点黑色的空洞。
是枪孔。
地藏有些惊慌地想要上前拉住余顺天，却感到子弹穿过骨肉的细微声响。
余顺天拿着枪对着地藏，枪口处一缕白烟随风消逝。
「我会杀了你。」
REALITY END
地藏猛地张开眼睛，他看到黑洞洞的头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在地铁站。
都说人将死之前会走马灯一样地回想自己的一生，地藏亲自体验过一次之后，却是再也不相信了。
过往都是虚假。
回忆皆是虚妄。
地藏向后倒去，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地藏给他和余顺天设想了无数种结局。
如果他的场子里根本就没有白粉出现。
如果余顺天给他断指的时候，能够问他一声，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如果在赛马场，余顺天能承认自己错了，当初是自己误会了他。
如果他没有误杀邹文凤。
如果余顺天能真真切切把他当兄弟。
如果余顺天能和他的感情对等。
心脏仅仅因为这一想象欣喜地发疼。
可惜没有如果。
原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地藏听着余顺天倒地之后的三声枪响，闭上了眼睛。
天哥该是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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